清华,是北京学界中的“天之骄子”。“庚子”一仗,中国给“八国”赔款白银4.5亿两。美国应分到3200多万两,合美金2400多万元。美国把这笔钱中的一部分分30年“退还”中国,指定用于文化教育事业。当时正是张之洞以军机大臣兼领学部的时候,他是讲洋务的元老,于是外务部和学部合议,以此款选派人材留学美国,并在西部清华园兴建校舍,筹办“留美预备学堂”。1911年春学堂建成,因校舍在清华园,便叫“清华留学预备学堂”,分中等、高等两科招生,考生名额按省分配;1921年停办中等科,1925年改为大学,1928年正式定名为“国立清华大学”。
清华校园的景色是极美的,人们以“水木清华”四字来赞美它。这四字出自南朝人谢昆《游西池诗》中的句子:“水木湛清华”。清华园是当得起这句诗的。北京西部的自然环境得天独厚,玉泉山一股水流至瓮山(即今万寿山)下一大片平原上,不但形成了粼粼碧波的昆明湖,而且形成一个小小的水网地区。早在明代,万历生母李太后的父亲武清侯李伟,就在这里修了一座大花园,因其有水有木,景色宜人,便用谢昆这句诗,名之为“清华园”。从此,西郊留下了“清华园”的地名。到清代雍正、乾隆之际,以“万园之园”的圆明园为首,在这片小小的水网地区,建起了一个园林群,有澄怀园、蔚秀园、承泽园、朗润园、镜春园、熙春园等等。清华大学即建在“镜春园”、“熙春园”的旧址上,至今已整整70年了。
清华在“七七”事变以前,每学年招生,报名人数大约都有几千人左右,而录取只是400名。不要看比例数不大,要知道这几千名报名者,都是各地的高材生,因清华录取标准较高,不具备一定水平的人是不会报名的。但是,“强中更有强中手”,在这几千人的角逐中,要名登金榜,可想是多么不容易了。三十年代初,是旧时清华角逐的鼎盛年代,当年荣登金榜的得意少年,现在都已是古稀之人了。
1937年“七七”事变后,清华师生负笈南行,先是到湖南长沙,再是到云南蒙自,最后在昆明,和北大、南开三校组成西南联大,直到抗战胜利后复校。“清华园”走不了,留在日本侵略者的铁蹄下,敌人一度把它作为日军医院,在体育馆里喂养战马,在明斋、新斋等处住伤兵。在那些年代里,工字厅前的丁香、海棠含泪;静斋南边荷塘中,菡花萎谢,翠盖凋零;礼堂的罗马式的圆顶默默地对着燕云;图书馆前的意大利式大理石台阶上,再没有夹着讲义的人站在那里眺望西山落日。旧日的工友,不少都住在附近的成府街上,有些没有跟着流亡到昆明,他们见到人就想说说清华昔日的繁华。
抗战胜利,“清华人”又回到了清华园,一别9年的清华园,又是水木明瑟,花柳宜人,闹闹嚷嚷,弦歌不辍。
清华,清华,这所已有70年历史的高等学府,“水”涓涓而不息,“木”欣欣以向荣,正如二六级校友赠给母校的那幅大匾上所书:“人文日新”,她是永远不会老的。
清华的毕业生,估计应不少于5万人,可以说遍及世界各地。最早的老前辈,如以年龄计算,都是90多岁的人了。不知现在还有几位姗姗玉骨犹驻人间,在此谨向他们寄以遥远的祝福吧!二十年代的“清华人”,现在都是80岁的老人了,还有不少健在者,而且有的人还在孜孜不倦地工作呢,如陈岱孙老先生即是其中之一。他1920年毕业于清华,现任北大经济系主任,听说不久前,北大为他举行了任教54周年和80寿辰的庆祝会。此外,中国科学院副院长周培源,现任清华大学副校长的赵访雄,也都是二十年代的清华毕业生。
三十年代的清华人,那就更多了。年纪大的,70来岁,年纪小的,也有60多岁了。至于60岁以下的人,那在清华校友中,还是小弟弟呢!
说清华的校友中人材济济是当之无愧的。著名的学者、教授、科学家很多,科学家如竺可桢、段学復、叶企孙、萨本栋、钱三强、张子高、杨石先、梁思成、钱伟长、吴仲华等;文这家如洪深、闻一多、曹禺等,语言学家王力等,都是大名鼎鼎,卓有成就的人物;此外,一些知名的学者如熊庆来、华罗庚、马寅初、朱自清、吴有训、陈寅恪、钱学森,以及现在美国的学者赵元任、李政道、杨振宁、林家翘、陈省身、任之恭,也分别是清华各期学生或培养的公费生、资助生。清华的成就及其贡献之大,在中国各学府中,可说是屈指可数的。
水木清华70年,清华的游子怀念着西山的秀色,怀念着清华园的涓涓流水和葱笼草木。春天到了,工字厅前的厅香和海棠,又是烂漫枝头的景象了吧。
(1981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