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 方 张 耀

　　4月1日清晨，南联盟塞尔维亚共和国内务部发表声明：塞尔维亚警方在当日凌晨4时45分逮捕了南联盟前总统米洛舍维奇。消息传出后，世界各大媒体闻风而动，迅速作出报道。米洛舍维奇，这位曾在1999年领导南联盟人民奋勇抗击北约入侵的民族英雄在北约长达78天的狂轰滥炸面前没有低下他那高昂的头颅，如今竟被南联盟现任政府作为异己和罪犯抓捕，这一重大新闻震动全球。人们不禁要问：米洛舍维奇是如何落到如此地步的？他的被捕意味着什么？

　　昔日"硬汉"今陷囹圄

　　早在3月26日，贝尔格莱德地方法院就拘捕了包括南联盟前外长约万诺维奇在内的7名米洛舍维奇的"亲信"。法院指控他们利用职权参与了米洛舍维奇弄虚作假、以低价购买的方式侵吞别墅的"刑事犯罪"案件。这可以说是逮捕米洛舍维奇的前兆。

　　3月30日晚，大批警察突然包围了米洛舍维奇在贝尔格莱德的住宅，同时米洛舍维奇的支持者也从四处赶来。31日凌晨3时，全副武装的塞尔维亚特警部队向米洛舍维奇的住宅发起了强攻，并同米洛舍维奇的守卫人员发生激烈枪战，结果两名警察和一名记者受伤，米洛舍维奇本人也称"决不活着投降"，这使得警方的强攻行动未能成功。31日上午，塞尔维亚共和国内务部长米哈伊洛维奇正式宣布有关方面已经对米洛舍维奇"以滥用职权等罪行"提出起诉，并发出了拘捕令。

　　此后，南联盟政府改变了强攻的策略，派出代表规劝米洛舍维奇投降。双方进行了数小时的谈判后，警方于4月1日凌晨4时45分逮捕了米洛舍维奇。此次逮捕是以和平的方式进行的，警方没有遇到抵抗。据米洛舍维奇的一名亲信布拉尼斯拉夫·伊夫科维奇说，米洛舍维奇自愿向警方投降是为了"使自己进入法律程序"。伊夫科维奇呼吁南联盟人民给负责受理米洛舍维奇案子的法官一个机会，让他就对米洛舍维奇"腐败和滥用职权"的指控作出公正裁决。

　　米洛舍维奇被捕后被关进贝尔格莱德中心监狱的一个6.6平方米的单人牢房。在得到主审法官允许后，他可在狱中会见亲友。入狱时，米氏交出了自己的皮带、手表和文件，领取了狱中的一个枕头、一条床单、两条毯子和一套餐具。体检表明，米氏身体健康，只是血压有些偏高，为此他领取了镇静剂。因为长期疲劳和缺乏睡眠，进入牢房不到20分钟，米洛舍维奇就睡着了。4月1日，格兰·克布理纳法官就米洛舍维奇涉嫌腐败和滥用职权的指控对其进行了首次审问。米洛舍维奇否认了所有指控。塞尔维亚司法部长巴蒂奇表示，将保证一切按程序进行，做到司法公正，给予米氏人道待遇，决不用刑。

　　南联盟里外难做人

　　面对西方的高压，南联盟科什图尼察政权面临着艰难的选择。一方面，对于米洛舍维奇维护南联盟在科索沃的主权，打击阿族极端分离主义武装团伙的行动，现政府的总统和总理当时都积极支持，有些人的声调还是有过之无不及的。科什图尼察上台后，一再表示不能忘却北约对南联盟犯下的罪行。前不久，南联盟还决定将3月24日设为纪念日，以纪念在北约轰炸中丧生的几千名死难者。

　　另一方面，饱受战乱的南联盟目前的经济状况又极为困难，只有1000万人口的南联盟外债高达122亿美元，国内经济因长期承受制裁而陷入崩溃的边缘，因此急需外资注入。南联盟政府深知，如果得不到美国的支持，不但它的直接援助将无法兑现，而且国际货币基金组织计划中的2.6亿美元贷款、今年5月在世界银行中的席位问题以及争取减免外债等计划都极有可能"泡汤"。更有甚者，南联盟政府计划于5月底举行一次国际援助大会，希望能够在会上筹集到近10亿美元的援助资金，如果美国届时从中作梗，这一计划也不大可能实现。

　　在国家名誉和现实利益的两难选择中，南联盟政府被迫选择了后者，只是为了保持最后一点尊严和防止国内出现政治动荡，南联盟政府以国内罪行名义逮捕了米洛舍维奇。这一点，让我们看到了国际政治的冷酷性和作为小国弱国的无奈。

　　谁把米洛舍维奇送进大牢？

　　虽然逮捕米洛舍维奇的是南联盟的警察部队，但明眼人一看便知，以美国为首的西方集团才是逼迫南联盟走出这一步的主要原因。

　　1991年前南斯拉夫解体后，克罗地亚、波黑先后发生了大规模的塞尔维亚族、克罗地亚族和波黑穆斯林族的武装冲突。以美国为首的西方集团不顾巴尔干地区民族冲突的复杂历史因素，把所有责任全部推给当时执政的米洛舍维奇，认为他是导致巴尔干战火的罪魁祸首。更为重要的是，以美国为首的西方集团也一直把米洛舍维奇领导的、由塞尔维亚共盟演变而来的塞尔维亚社会党视为欧洲的共产党，不能容忍欧洲还存在一个"社会主义政权"。因此，以美国为首的西方早已视米洛舍维奇为巴尔干地区"最不听话"的领导人，是北约东扩和控制整个巴尔干及东欧地区的障碍。

　　1999年，当南联盟加强对科索沃地区阿族极端民族分离主义势力的打击时，北约立即指控米洛舍维奇在科索沃实行种族清洗和大屠杀，并且违反联合国宪章和国际法准则，对南联盟发动了2个多月的空袭。为了给自己的侵略行为披上合法外衣，设在荷兰海牙、由美国和西方集团操纵的联合国前南斯拉夫地区战争罪行国际法庭指控米洛舍维奇犯有"战争罪"和"反人类罪"，要求将其交付审判。

　　去年9-10月，南联盟举行总统大选，以美国为首的西方集团为了达到迫使米洛舍维奇下台的目的，果然从政治、经济等各个方面干涉南联盟内政，全力支持南联盟反对派，并且在大选结果尚未确定时，便宣布米洛舍维奇已失败，并威胁说如果米氏不下台，西方将加强对南联盟的各种制裁甚至动用军事手段。

　　在科什图尼察就任南联盟总统后，为拉拢南联盟新政权，西方宣布取消部分对南联盟的经济制裁，美国总统克林顿还宣布同意给予南联盟1亿美元的经济援助。同时，美国和西方集团仍对敢拂逆自己霸权意志的米洛舍维奇念念不忘，一直要求南联盟把米洛舍维奇交给海牙国际法庭审判。

　　美国国会曾通过一项法律，开出了一系列援助南联盟的条件，其中包括要求南联盟政府与前南战犯国际法庭合作、执行代顿和平协议、尊重少数民族权利以及停止支持波黑塞族等内容。这项法律还要求白宫在今年3月31日前对南联盟政府"是否满足了上述条件"进行核实，否则国会将不会发放迄今尚未支付的5000万美元的援助资金并且阻止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和世界银行今后对南斯拉夫的贷款。

　　今年初以来，西方集团，尤其是美国政府和海牙前南国际法庭一再催促南联盟政府逮捕米洛舍维奇并将其送交海牙法庭。美国一再威胁道，如果到3月31日南联盟依然不逮捕米洛舍维奇的话，美国将停止对南联盟的援助，并且将重新执行和扩大对南联盟的制裁。

　　说穿了，美国为首的西方集团之所以要对米洛舍维奇穷追不舍，除了出于要对这个曾经处处与自己作梗并几次让西方难堪的对手进行报复的狭隘心理外，主要是为1999年科索沃战争正名。时至今日，国际上依然有许多反对北约轰炸南联盟的舆论，近日巴尔干马其顿地区阿族极端武装再次寻衅滋事，更使人对北约轰炸南联盟的动机产生了怀疑，因此，西方急于将米洛舍维奇定罪，这样，北约的轰炸就成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正义行为了，这也就为以后以美国为首的北约集团再次武力干预他国事务、维持西方霸权准备了法律基础。

　　此外，西方之所以一定要惩罚米洛舍维奇，也是希望起到杀鸡儆猴的作用，意图阻止今后有任何敢对西方霸权说"不"的人物和行为出现。

　　米洛舍维奇被捕后，西方国家因为"如愿以偿"而欣喜若狂。美国政府表示"愿意以任何方式"协助南联盟政府逮捕米洛舍维奇，并开始考虑给南联盟的经济援助问题。与美国相反，俄罗斯坚决反对对米洛舍维奇的逮捕，认为这次逮捕行动严重损害了南联盟的主权，是美国和北约试图控制南联盟的一个步骤，带有不可告人的政治和经济目的。

　　米氏被捕后，北约和欧盟方面进一步向南政府施压，要求南政府将米氏引渡到国际法庭受审。海牙法庭首席检察官德尔·蓬特的发言人说，围绕米洛舍维奇的最新事态发展并没有改变他必须在海牙法庭接受战争罪审讯的处境。她声称，米洛舍维奇已经被控犯有反人道的罪行，贝尔格莱德对他展开贪污罪的调查，并不意味着南斯拉夫不再负有把战争罪嫌疑犯交给海牙法庭的责任。

　　南联盟政府目前还是主张在南境内审判米洛舍维奇，这是由南联盟的现行法律规定的：禁止将任何南联盟公民引渡到国际法庭。出身法律学家的科什图尼察总统深知，现在引渡米洛舍维奇一方面有法律上的障碍，另一方面，如果将米洛舍维奇送上国际法庭以战争罪遭到审判，就等于是将整个塞尔维亚民族定了罪，北约对南联盟的轰炸就成了完全合理合法的行为，南联盟维护自己国家统一、维护自己对科索沃地区的主权的法律依据就大打折扣了。这一点对于有着较强烈民族主义立场的科什图尼察来说实在难以接受。因此，他在多种场合多次声明，南联盟不会把米洛舍维奇送交海牙国际法庭，而是在国内对其进行审判。

　　"南联盟不会屈从于美国通过经济援助所施加的压力。国家的尊严比美元更加珍贵。"科什图尼察称，只有海牙国际法庭对北约在1999年轰炸南联盟的"一系列罪行"展开调查后，南联盟才可能考虑将米洛舍维奇移交给海牙国际法庭。

　　以总理金吉奇为代表的激进派则主张为了尽快得到西方国家的经济援助，重返"国际社会"，可以把米洛舍维奇送交国际法庭。金吉奇表示，南联盟政府愿意与联合国审判南联盟战犯的海牙国际法庭合作，将米洛舍维奇交给该国际法庭，不过为此首先要修改南联盟的法律。

　　从外部压力来看，西方不会轻易放弃其在国际法庭上"审判"米洛舍维奇的企图，因此还会逐渐增加对南联盟政府的压力。南联盟政府也明白，如果坚持不把米洛舍维奇送赴海牙，国家可能重新陷入孤立境地，南联盟政权更迭五个月来"返回国际社会"的努力也将半途而废，医治战争创伤、在废墟上重建国家也将得不到西方的经济支持。看来，南联盟政府将被迫在寻求经援和米洛舍维奇之间再次作出艰难抉择。

　　一般认为，米洛舍维奇的未来命运无外乎以下几种可能：一是在国内就贪污、滥用职权等罪行受审服刑；二是先在国内受审，后转到海牙法庭接受战争罪行处罚；三是直接送到海牙法办。这些可能性中最大的可能，是南也许会先在国内就经济犯罪等问题审判米洛舍维奇，把米洛舍维奇搞臭，让民众在心理上有个从拥米、弃米到倒米的适应过程，等到水到渠成，再择机把米送交海牙国际法庭。

　　当然，不管南联盟最终是否决定将米洛舍维奇送交国际法庭，米洛舍维奇不会很快就被引渡。在南联盟国内，人们尽管对米洛舍维奇长达13年的所作所为有不同的意见，但在反对美国等国家侵略南联盟上还是意见相同的，而立即引渡米洛舍维奇自然使美国等国的侵略合法化。而且，米洛舍维奇在南联盟国内还有一定的政治影响，塞尔维亚社会党仍然是南国内重要的政治力量，南联盟政府必须在确实证明他有罪之后才能考虑其他措施，否则可能引起政治动荡。另外，南联盟还必须解决有关引渡本国公民的法律上的问题。因此，"米洛舍维奇棋局"的结束看来还有待时日。

　　(转自《新民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