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新闻社主办 |
|
在诗人的指引下 2000年10月27日 09:49
作为散文作品的作家,我当然对诗人怀有深深的敬意。不仅对外国诗人,对日本诗人更是如此。新制高中二年级时,第一天上课,古文老师让我们每个学生都回答为什么选择了这门选修课。我不经意地回答——因为我想读我们国家的古典诗。从此,脾气古怪的老师就费心劳神地提拔我这个刚从山里转学来的学生。而每次在走廊与同样选修古文的女生擦肩而过,我总会听到吃吃的笑声。受此沉痛教训,从此在老师和同学面前,我绝口不提自己在暗地里偷偷地阅读日本古典文学。不过,回到宿舍,我又开始品味各式的古文,还徜徉在现代日语诗人的世界中。 从大学开始读的法文和英文诗没有诱使我去写诗,而是有些神奇地使我对小说的写作技法产生了梦想。在读英文诗的译作时,我觉得用这种文体可以写出自己隐约勾勒的这个国家所没有的小说,而且实际创作了短篇的习作。 给我如此启发的筑摩书房版《艾略特诗集》和《奥登诗集》,译者都是深濑基宽。现在想起来,可能是深濑基宽的译文文体诱使我产生了这种想法。 下面的诗句给我留下了刻骨铭心的印象: 那就去吧、你和我/像手术台上被麻醉的病人一样/在那夕阳布满天空的时刻 ……背靠着街窗的玻璃/黄色的雾气滑散过长街/想一想,还有时间吧。 ——艾略特《J·弗雷德·普鲁弗洛克的恋歌》 复活节里,我听着公园中传出的蛙鸣/仰望天空的大朵彩云/悠然地飘过/给新的名字赋予新的含义 猛然间遐想回到现实/发现长椅上一个男人在独自哭泣/低垂着头,无力地抽泣/龌龊、丑陋,像蛋壳里的鸡雏/于是我想起了,将死的人们。 ——奥登《一九二九年》 奥登的诗,我感觉其魅力在于由琐碎具体的事物,用共通的词汇和叙事吟诵出人、社会、政治和国际关系。我更喜欢艾略特将诗般的优雅转换到日常体散文的笔调——或者相反方向——的写作方法。 在英国学者对日本现代文学的评论中,数次有评论说,某个作家令人不解地弃布莱克的优秀短诗于不顾,独言欣赏其长篇的预言诗。那被讥讽的某个作家就是我。尽管我读过布莱克的短诗集,但偶然读到了他的《四天神》一节预言诗,随即就完全为之倾倒了。 我把布莱克的诗当作预言加以接受,是由于我深信他的风格就像我同时期读的艾略特和奥登的诗那样,内容深奥凝重又兼有明快的散文性。 从高中一年级开始,我就读了但丁《神曲》的几个译本。《神曲》日译普及本的出版,使这部晦涩难懂的古籍的读者遍布日本各地,数量之多连意大利人也会感到难以置信。 我的母亲虽然没受过教育,对于书籍却有着不可思议的直觉,她在图书相当困难的战争时期弄到的《尼尔斯历险记》和《哈克贝里·费恩历险记》,很快就成为指引我文学方向的东西。虽然前者的译文并不很精彩,可是至今只要看到那骑在鹅背上飞翔的小小少年的画像,禁不住就会心驰神往…… 刚刚战败的时候,一次,母亲在检查作为小规模的家业购进的冈山近郊的花毯一样的山地时,对站在身旁的我说——要是有这么多的灯笼草,那该会净化多少的灵魂啊! 我将花毯的清香和令人不解的感触保存在了记忆中。数年过后,我在岩波文库的新刊《神曲》中找到了母亲谜一样的话语的答案—— 那就向前,在他的腰间束上一枝光滑的灯笼草,再洗净他的脸,除掉一切污秽。 这是岸边的守护神非洲的卡索劝告来到炼狱的但丁和向导维吉尔的话。母亲竟能记住这样的地方,真让我吃惊。 很长一段时间,我夹在《叶芝诗全集》中的几张翻译草稿卡片上,有《选择》的译文: 人的理智被迫作出选择, 生活完美,或工作完美, 如选择后者就必须摒弃 天国的宫殿,挣扎于黑暗中。 故事全部结束时,还有何新闻? 幸运或不幸,劳作已留下印记: 旧时的困惑,一只空钱袋, 白天的虚荣,夜晚的悔恨。 我一直深受叶芝身上明显的犹太、基督教的倾向,或者说是传统的宗教感情和宇宙观的影响。《燃烧的绿树》也使这种影响坦白无遗了。 我以诗人们给我的启发为中心,创作出了多部小说。可以说,这些作品全都是热衷于诗人、埋头苦读的结果。 在写《燃烧的绿树》第三部时,我有一种强烈的感觉,仿佛自己创作的小说全部都要终结似的。同时,我还从读书时侧卧的长椅旁,依墙而制的书架上,把向来位居中心的《叶芝诗全集》和研究他的书籍全都搬到了别的地方。 这部长篇刚刚发表,我在去威尔士旅行的一个极其偶然的机会,接触到了一个叫R.S.托马斯的诗人的作品。我在临海山崖上旅馆简朴的房间里读到托马斯的诗集时,不禁要仰天长叹,——太晚了!这慨叹发自我的心底,我不知道在我可能已经所剩无几的生命中,还有没有时间去充分理解这个我刚刚读到的了不起的诗人。 |
|||
| 新闻大观 | 中新专稿 | 图文专稿 | 中新图片 | 中新影视 | 中新出版品 | 中新电讯 | 中新专著 | 中新英才 | | |
.本网站所刊载信息,不代表中新社观点。 .刊用本网站稿件,务经书面授权。 |